关于青铜器的几个问题
青铜器 流行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至秦汉时代,以商周器物最为精美。最初出现的是小型工具或饰物。夏代始有青铜容器和兵器。商中期,青铜器品种已很丰富,并出现了铭文和精细的花纹。商晚期至西周早期,是青铜器发展的鼎盛时期,器型多种多样,浑厚凝重,铭文逐渐加长,花纹繁褥富丽。随后,青铜器胎体开始变薄,纹饰逐渐简化。春秋晚期至战国,由于铁器的推广使用,铜制工具越来越少。奏汉时期,随着瓷器和漆器进入日常生活,铜制容器品种减少,装饰简单,多为素面,胎体也更为轻薄。中国古代铜器,是我们的祖先对人类物质文明的巨大贡献,虽然从目前的考古资料来看,我国铜器的出现,晚于世界上其他一些地方,但是就铜器的使用规模、铸造工艺、造型艺术及品种而言,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的铜器可以与中国古代铜器相比拟。这也是中国古代铜器在世界艺术史上占有独特地位并引起普遍重视的原因之一。从纹饰之间看,由于同夏、商时代一样为陶范铸成,一范一器,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纹饰或刻痕的青铜器,除了个别用单范铸造成器的有相同的纹饰,不过这样的纹饰在西周时期很少见。鼎 相当于现在的锅,煮或盛放鱼肉用。大多是圆腹、两耳、三足,也有四足的方鼎。楚王国问鼎事件 楚王国自上世纪(前八)起,即以雷霆万钧之势,闯入中国的国际社会,并且一天也不停留地向东和向北侵蚀,仅只有两次碰壁,一次是本世纪(前七)四十年代“召陵之会”,一次是六十年代“城濮之役”。 ——非常奇怪的一种现象,北方寒带民族总是向南发展的,可是楚王国和稍后兴起的吴王国和越王国,却向北发展。大概北方在当时已高度开发,繁华世界具有更大的诱惑力,所以对尚是一片蛮荒的江南,视为畏途。 两次碰壁都不是致命打击,楚王国雄厚的国力,不久就完全恢复。八十年代纪元前六一四年,第六任王芈侣即位,发奋图强。不久,晋国发生内乱,国君姬夷皋过度暴虐,被他的大臣杀掉,新君姬黑臀初立,跟宰相赵盾正全力安定内部,在国际上采取低姿势态度。这是天赐给芈侣的机会,他开始使他的王国成为五霸中的第四个霸权,而且是长期霸权。九十年代纪元前六○六年,芈侣准备完成,远征北方陆浑(即嵩山地区,距洛阳仅六十公里)的戎部落,把戎部落灭掉之后,顺便率领大军到洛阳近郊,向那可怜的周王展示威力。惊惶失措的国王姬瑜急忙派他的大臣姬满,携带大批慰劳品,前往探听消息。在谈话中,芈侣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九鼎是九个三只脚的大锅,用当时最贵重的金属青铜铸成,据说每一个鼎代表夏王朝时代的一个州。周王朝掌有它,是作为中国最高统治者的一种凭证。芈侣不过好奇,但姬满立刻紧张起来,回答说:“周政府虽然衰弱,但天老爷仍支持它,九鼎的轻重,不宜过问。”芈侣马上发现他已触及到这个残余政权神经中最衰弱的一环,不禁大笑说:“请放心,我不会要你们的九鼎。仅只楚王国民间的挂钩,就够铸出九鼎。” 这么尊贵的九鼎,应该是国宝中的国宝,但它的结局却大大地出人意外。四个世纪后的纪元前三世纪,周王国最后一任王姬延,他被称为“羞愧之王”(赧①王)。那时国土更小,政府更穷,姬延靠着向新兴的商人们借债度日,负债累累,无法支持。他就悄悄地把九鼎熔化,陆续出卖还账。等周王国被秦王国灭掉时,九鼎已卖了个净光。
青铜器工艺的冶铸方法与青铜器的造型及装饰方法密切相关。 青铜器都是铸成的,不是敲击或剜凿成的。铸造是把原料放在熔炉内经高温熔化成液体,然后倒入模型中,待温度下降后,铜液在模型中就凝成了人所要求的器物。拆除范便得到了成品。 商代晚期的铸铜工场遗址已经在河南安阳发现(其他发现下节介绍)。对于周代以来的青铜器冶铸已有初步了解。 一块重约一七·八公斤的铜矿原料曾被发现,是不含硫的孔雀石(氧化铜),矿砂中并夹杂着赤铁矿。熔锅是一种红黄色的陶质器,发现这种熔炉的农民称之为“将军盔”。熔锅可以达到装一二·七公斤铜液的容量。冶炼青铜需要的热度是一千度左右。这样高的温度,可能有鼓风炉的设备,燃料是木炭。 青铜器的范是陶制的,由多块拼成,一部分称为外范,上面并且有花纹。外范在翻铸时形成铜器器形的外面。一部分是内范,在翻铸时形成铜器器形的内面。外范和内范全部拼合在一起时,内外之间空隙部分,留待铜液填充而形成所要制作的铜器。所以,范上的凸凹和左右与实际器物上的凸凹和左右应恰恰相反。在安阳曾发现很多陶范和为了制造陶范所用的“模”。模就是模仿实际的铜器的形状,为制范的坯型。 直接用陶范翻铸铜器是古代青铜器铸造的一般的方法。花纹和文字都是铸出来的,不是刻的(战国时的文字有刻成的)。但商代已有多种铸造办法,例如:两次铸法创造了铜器上的提梁或链条,特别是链杀的铸造,是金属熔冶技术上的重大发明。 蜡模法;在翻铸结构较复杂或镂空的装饰时,范型的设计比较困难,往往内用蜡模,外加湿柔陶泥涂墁,于后自然成为范。然后加烧使蜡熔解流出,遗留之空隙为浇铸时之铜液填充,即成型。在战国以前是否已经使用尚难证实。 青铜器的装饰在设计时就知道利用铸造技术上的特点,避免铸造技术上的种种困难。殷代铜器上往往有突出的觚棱,就是因为陶范拼合时有不能完全密合的缺点,主动加以利用而产生的。而且每一块陶范上的花纹各自形成一,完整单位,以避免两范拼合时花纹相错,因而取得对称或重复连续花纹的效果。青铜器上装饰面的分割也就是由于陶范的分块。因而装饰和造型是密切结合的。西周以后,青铜器花纹粗犷单纯,也和器壁变薄有关。战国时代更充分利用了捺印花纹的简便方法,产生了繁复的图案。 古代青铜器的铸造方法与造型及装饰方法的密切联系,说明中国工艺美术中艺术与技术相结合的传统。 一、西周初年的青铜工艺 西周初(武王、成王、康王、召王时期)的八九十年间的青铜器,在造型和装饰上与殷代青铜器大同小异。造型的风格特点明显类似。但铭文内容较详,记述了当时的政治活动,不仅便于确定其时代,而且提供了历史研究的资料。武王时期的“大丰”(或名“天亡”),成王时的“献侯鼎”,康王时的“盂鼎”,都是有名的代表性作品。 河南洛阳及溶县等地出土成组的(铭文中有相同的族名和人名的)铜器群有重要的研究价值。如:“康侯、沐伯”组二十一器,“矢令”组四器(其一出土于江苏丹徒),“作册大”方鼎等四器,“卿”组六器,“”组六器,“臣辰”组四十余器,都是成王及康王时为贵族们作的铜器。 西周初年的铜器中,特别以大盂鼎(康王二十三年,公元前一○五六年作)重一五三·五公斤,高约一米,是古代铜器中有名的重器。上有铭文二九一字。内容是叙述康王如何赏赐他的大臣“盂”的经过。赏赐品中有“人鬲”,被历史学者认为是古代奴隶制的证据。盂鼎的造型(鼎腹的轮廓和鼎足的样式)都已呈现西周铜鼎的流行形式。器口花纹,是殷代的题材,但处理上已是西周的方式。从大盂鼎上明显地看出青铜器艺术由殷代向西周、春秋时代的演变。 二、西周及春秋时代的青铜工艺 西周及春秋时代(约公元前一二○○四七六年)的青铜器中,具有成熟的西周风格的作品最有代表性,这些铜器大半制作于西周晚期(约公元前九○○;八○○年),即共王至宣王时期。 东周春秋时代,地方性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不断发展。战国艺术的新风格已在逐渐酝酿中。代表着周朝文化的青铜器,西周多是王室及王臣之器,到了东周则王室王臣之器罕见,而诸侯列国之器极其盛行,反映列国在政治上走上独立发展的趋势。 西周及春秋时代青铜器的新变化,首先是器形类别减少,爵、觚、斝、卣、盉等酒器,鬲、方鼎等烹煮器,都已消失不见,这一时代最常见的鼎和壶都出现了新的样式。 鼎之形制较大者(如厉王时的大克鼎),敛口,侈腹,鼎腹的侧影扁而方,鼎足上半作兽面装饰。鼎之形制较小者(如共王时的颂鼎),鼎腹侧影轮廓接近半圆形,鼎足上下粗,中间稍细,似动物之足。整个器形轮廓呈连续的柔和曲线。 有耳的壶发展的结果,代替了卣和觯,成为此后一种主要的铜器(如共王时期的颂壶)。食器中西周时代新出现了盨(如厉王时期的克盨),和东周以后新出现的簠,都逐渐代替了。 此时代青铜器的另一特点是产生了很多大型的铜器,如大克鼎高九三厘米,重二○一·五公斤;虢季子白盘长一三七·二厘米,宽八六·五厘米,高三九·五厘米,重二一五·五公斤。往往有丰富的长篇铭文,如散氏盘(厉王时器,三五七字,)、毛公鼎(宣王时器,四九七字,最长的铜器铭文,大克鼎、颂鼎、虢季子白盘的铭文都具有史学价值和文学价值。大型铜器的铸造,长篇的铭文,以及铜器器身的变薄,这都显示了冶铸技术的进步。 一九二三年出土于河南新郑的立鹤方壶,壶身遍布蟠曲龙纹,两旁有镂空的龙形双耳,壶下伏有双兽,壶口有双层莲瓣中央立一鹤,展翅欲飞,工艺非常精湛,反映了春秋大变革时期的时代风貌。 此时期的青铜器在艺术上的特点,其造型,如前所述,轮廓线多是柔和优美的曲线,并有适当的比例关系,表现了新的创造。铜器上的装饰花纹简易,纹样多窃曲纹、环带纹和双头兽纹。其他尚有重环纹、垂鳞纹等。又有写实意味的蛟龙纹。可以看出窃曲纹和双头兽纹都是殷及周初流行的饕餮纹和夔龙纹的变化,按图案规律重新组织而成。此时期的花纹组织,更多利用简单的重复所构成的二方连续。 三、战国时代的青铜工艺及其他美术品 战国时代,在地方经济发达的基础上,文化进一步得到了发展。 古代典籍中有一些关于战国时代美术活动及传说的记载,不仅可以看出古代人对于美术的了解,其中也透露一些实际情况。《韩非子》记载有画家用了三年时间为周君画�(箧?),配以强烈的光线,可以看出“龙蛇、禽兽、车马、万物之状备具”。显然这是战国时代装饰美术中的主要题材。古代伟大的爱国主义的诗人屈原在赋《天问》之前,曾见楚先王庙及公卿词堂壁画中“天地山川神灵,琦玮橘佹及古圣贤怪物行事”的充满幻想的神话图画。古代著名的巧匠鲁班,用脚画自知相貌狞丑,不愿人见而潜匿水中的“忖留神”的图像。齐国画家敬君,为齐王画九重台,不能回家,画了自己妻子的像以自慰,以致妻子被齐王所夺。又如宋元君找来一群画师,都“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只有一个人很傲慢,“解衣盘礴,裸”。而被称许为真画师。齐王客认为画人所习知的狗马,难于画人没有见过的鬼魅。由此可知当时绘画艺术的发展状况。 战国时代美术的大量的具体材料,是过去五十年中的考古发现。例如以下各地的出土物对于美术史的研究都有重大意义:山西浑源李峪村,河北易县、唐山,河南辉县、汲县,洛阳金村,山东临淄,安徽寿县,湖南长沙等。这些地方或发现了墓葬,或尚残存着建筑遗迹,出土物中最多的是铜器,但也有瓦当、玉器、漆器和陶器等。战国时代的美术研究,特别得助于建国后河北唐山,河南辉县、洛阳和湖南长沙的发掘。这些发掘提供了有地域代表性而又有艺术价值的珍贵材料,并且提供了有关古人生活和文化的可靠的知识。 战国时代的美术品大致可以分为四类:甲、青铜工艺品(附金银错、镶嵌及铜镜),乙、雕塑性美术品,丙、绘画性美术品,丁、其他工艺品漆器、玉器、陶器等。 青铜器有:浑源李峪出土的赵国器,河北唐山出土之燕国器,辉县出土之魏国器、洛阳金村出上之韩国器,安徽寿县出土之蔡国器及楚国器,以及各地出土之齐、秦各国器,其中有些是春秋末期的,其时代及地域的风格变化部有待研究。但明显地具有共同的趋势。铜器有相类似的新造型与相类似的装饰主题及装饰方法。装饰的部分或立体化而趋向写实风的动物雕刻,或布满全体趋向繁复及重叠缠绕的组织。装饰纹样以蟠螭纹最普遍,但处理的方法有多种不同。在铸造技术上,透雕的装饰已可能用蜡型法浇铸,花纹系利用简单的压抑法印在铜器的原模上(不是印在范型上),铜和锡的成分也有新比例。 战国青铜器的风格华美瑰丽。战国铜器的华丽的风格特别出现在金银错等镶嵌的器物上,金、银及红铜等金属或松绿石、水晶、玉、玛瑙等矿石,填充或镶嵌在青铜器的花纹空隙处,产生了多色彩的效果。洛阳金村和辉县固围村的金银错及珠玉镶嵌器,都是中国工艺史上的珍品。 战国时代的铜镜,以楚国及其邻近地区发现较多。圆形铜镜(少数是方形的)的正面磨光可以鉴人,背面有组织得很严密而完整的图案。这些图案往往是在繁密的底纹之上有旋转纵放的云雷纹或幻想的动物纹样,上下两层因反光不同而呈现出对比效果。战国的铜镜纹样是中国图案纹样的典范之一。战国铜境的合金中,为了使镜面光沾细腻,常加入少量的铅,背面的花纹也因而特别整齐清晰(图37)。 战国时代的雕塑作品,显然具有表现动态及开始刻画面部表情的能力。长沙出土的木俑(已知最早的木俑,图35)和洛阳出士的胡女铜像(图34),动态的表现是很微妙的。作为已知的早期的雕塑艺术品,是不平凡的尝试。其他一些工艺装饰性质的雕塑,如山西长治分水岭出土的猴形、鹦鹉形铜饰,洛阳金村出土的多种踞坐胡跪形铜人,金银错云纹及兽纹的铜洗上的一对正要跃入水中的蛙,这些作品表现动物的动作都很真实。洛阳金村出土的金银兽首、龙首,辉县出土的车辕首的兽头形饰物,都采用夸张的手法。并善于利用金属的不同色泽进行装饰,而获得生动效果。 战国时代的绘画性作品中,以长沙出土的《帛画》作为已知的第一幅绘画,为最重要。 画的内容,据郭沫若的研究,是一个善良美丽的女性,在象征善与和平的凤鸟同象征恶与灾害的独脚夔进行的斗争中,祈祷凤鸟获得胜利。那妇女侧影姿态的优美,显然是很引人注意的。其他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战国时代绘画艺术水平的作品,有故宫所藏《水陆攻战纹铜壶》和辉县出土的刻纹《燕乐射猎铜鉴》以及汲县出土的《水陆攻战纹铜鉴》上的奏乐、射箭、宫室景象及九种战斗场面。长沙出土的彩画漆奁上,有树木、奔驰的车马、狩猎等景象。说明了当时绘画艺术的构图能力。其他如金银错的狩猎壶及铜鉴上的车骑、动物等景象,也都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了当时绘画的一般水平。 在工艺美术范围中,漆器工艺有显著的成就。除了上述的绘画故事人物的漆奁以外,长沙出土的漆盾、神鸟盘、三凤及二凤盘、彩漆画案及拭,都是现存的最早的完整的作品。用麻布制胎夹苎技术已很普遍,涂漆匀洁,颜色(红和黑)鲜丽。图案构图极为巧妙精美,线纹或细如发丝,或匀称厚重,描绘技术也达到高度水平。战国漆器图案和铜镜图案,有同样重要的地位。 玉石工艺也有杰出的表现。洛阳金村出土的玉佩、玉壁及各种动物形玉饰,辉县出土的大玉磺、雕金镶玉嵌珠银带钩和玉鹦鹉,技术精绝为古代玉器工艺之冠。金村发现有玉石工艺的半制成品,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其制作过程。但古代制玉的技术,对于我们仍是一个谜。战国时代玉器工艺中体现了图案造型中一些基本规律。 战国时代的陶器,在形制上有自己的特点,一部分是模仿铜器的,和铜器造型相同;但在陶质上有显著特点的作品,还没有发现。战国以前的灰青釉硬质陶豆曾在洛阳发现过一对,战国时代如何继承发展,尚无所知。战国陶器上的彩绘装饰是有独特风格的创作。辉县赵固区和洛阳烧沟附近,都发现彩绘陶器,尤以后者在白粉底上运用红黑二色,极优美活泼。另外,两地也发现有在陶器表面上进行研光的暗纹装饰,多是简单的几何纹组织,也很有自己的特点。 战国时代的装饰图案,在青铜器、金银错器、漆器、玉器和陶器上,流行着一种共同的纹样构成的方式,即连续的带状不断镣绕回旋,前后重叠变化,其上附以小圆涡形,充分发挥虚实对比的效果及曲线的方向感、运动感。其取材有龙、有蛇、有凤、有云,有单纯的带形,或演变成纯粹的图案构成。处理方法也因制作材料、技术条件及装饰部位而有所不同。但此一构成方式是战国时代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