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书法水平如何?
沈从文(沈岳焕,1902-1988年),字崇文,湖南凤凰人,中国著名作家、历史文物研究者。 其14岁时,投身行伍,1924年开始进行文学创作,撰写出版了《长河》《边城》等小说。1931年-1933年在青岛大学任教,抗战爆发后到西南联大任教。1946年回到北京大学任教,建国后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历史与文物的研究,著有《中国古代服饰研究》。1988年病逝于北京,享年86岁。
沈先生一直爱好书法,而且在圈子里颇有声名,但从来视书法于自己是件好玩的事情,从没想到卖字,以此谋利。
沈从文年轻时曾立志要当一个书法家。他对书法的痴迷其实早在他少年时代投身沅水流域一支部队充当文书、抄写公文时便开始了。 “五个月内我居然买了十七元的字帖。”当时沈从文在军中的薪水是六元,每月伙食费需扣二元,五个月买了十七元的字帖,可以说沈从文几乎把所有的的积蓄都豁了出去。从此,沈从文的行囊里,便“有一本值六元钱的《云麾碑》、值五元钱的褚遂良的《圣教序》、值两元钱的《兰亭序》、值五元钱的虞世南《夫子庙堂碑》。”……从军途中,只要一安顿下来,沈从文便在房间里贴满了自写的字。“每个视线所及的角隅,我还贴了些小小字条,上面这样写着‘胜过钟王,压倒曾李’。因为那时节我知道写字出名的,死了的有钟王两人,活着的却有曾农髯和李梅庵”。(《从文自传》) 当他思想着如何“胜过钟王,压倒曾李”的时候,外界一切的诱惑对年青的沈从文来说,仿佛已经不存在了,即使在驻防期间,任别人打牌赌博、抽大烟、嫖妓女,他都心无旁骛,专心练字,往往一写就是半天。 其实中国传统文人又有谁能和书法所分开?无论是从事文学创作,还是进行文物研究;无论是文学创作鼎盛的三、四十年代,还是以后人生最为暗淡的日子,沈从文虽不再视书法为立身之本,但是他的立言著述都未曾离开过毛笔,其中绝大多数文稿、函札均以毛笔出之。当沈从文文学的大船搁浅之时,正是书法的轻舟挂帆远航之际。年轻时代苦临晋唐法帖打下的扎实笔墨根基和复杂苦难的人生经历,成就了沈从文的书法。文学的生命夭折了,但那延宕在文学生命里的不绝的诗意却在他胸中渐渐充盈、激荡,并通过他腕下节制而又酣畅的流露,栖息在他那古丽又婉约的书法上,就象与他在文学领域的特立独行的相暗合,其书法也远离当时碑派与帖派的争论和纠缠,选择了少人关注的章草,别开蹊径,独树一帜。 章草一体,始于汉代。这种由隶书快写逐渐演变和发展起来的书体,结构规范,法度严谨,高古难近。“传世诸章草,部分待比勘:钟繇传《戎路》,尚余分隶音;至如张芝草,真伪殊难言;陆机传《平复》,时代待深研;敦煌有索靖,笔如砍削成;《月仪》笔娟秀,刚柔相济精;证以北凉经,一派尚相沿;至如二王迹,真伪宜区分;《豹奴》作章体,犹多古意存。……”(沈从文《书法发展章草之形成》)沈从文对章草的发展和流变以及对章草大家进行了梳理比较,以《急就章》为契入点,兼取众妙,又掺以王羲之、褚遂良、虞世南等诸家笔意,将这一表现手法相对单一,字字独立的书体写得风流蕴藉、顾盼生姿。诗人荒芜曾有诗赞曰:“对客挥毫小小斋,风流章草出新裁。可怜一管七分笔,写出兰亭醉意来。”实为知音之叹! 沈从文的章草整体风格清新秀雅、沉静深远,与他文学作品中表现和崇尚的审美风格相一致。在沈从文的记忆中,他很小的时候就看惯了杀人者杀人和杀人者又被人杀。看多了血淋淋的人生和现实的残酷无情,沈从文没有由对现实的厌恶而转入对人生的绝望和厌世,而是虽然挣扎在世俗的污浊里,却始终用他的文字追求和表现心灵的纯净和美好,并通过自己的笔墨语言提炼这份纯净和清朗。沈从文清新鲜活的生命图式中呈现出来的这种风格,其实是他生命的外化。看不到这一点,就往往把他的清误以为浅,把他的纯误以为白,把升华和超越误以为逃避和退缩。 “炉火纯青”是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炉火纯青不是挟裹着浓烟的熊熊大火,而是充分燃烧后的那一片蔚蓝;炉火纯青不是泥沙俱下的黄河咆哮,而是容纳百川后大海蔚蓝色的深沉。纯青不是单调,不是清浅。单调、清浅与平庸乏味、故弄玄虚为伍,而纯青是纯粹的姊妹。纯粹以深刻为前提。清新秀雅、沉静深远的沈从文书法,正暗合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