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筠(听松)花鸟四条屏画作

    铜山古城位于东山岛的东北部，早年坊间流传这样一句话：“听松胆真大，串(敢)仿老师画”。

      ――“老师”，这看似对某位姓氏的老师极为普通的称呼，实际上在我们海岛，这个称谓是有特指专属人物的。民间盛传“闽南文笔一大把，输过铜山一只马”！ “一只马”就是专指“马老师”，是百姓对先贤马兆麟马老师的专属尊称，可谓海岛上妇孺皆知，家喻户晓。马老师一生的德艺修为，以及对家乡做出的巨大贡献，人们给予盛赞和传颂。

      马兆麟(1837~1918)，字瑞书，号子般、晚号竹坪，清末举人，著名书画家，铜山人(今铜陵镇)，东山县建县重要的创始者。曾任诏属东山会馆董事长，东山教育界先贤，桃李盈门，生平无绅士气，誉“东山师表”。其诗书画三绝更是闻名于世，善花鸟，一时画名藉甚。

      “兴酣挥毫，顷刻数纸，求书画者，户限为穿，且有从六千里外走书帛，以相属者”。这是《菽园赘谈》中对马兆麟马老师的高度评价。马兆麟开创了福建唯一画派----诏安画派的一代新风，画作不仅广布闽台，更流传至日韩和东南亚各国，作品珍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

    马兆麟高中举人之后，不求仁禄，筑“宜宜轩”为作画、练字、写诗的处所。其一生艺术造诣方面的追随者，不乏闻名遐迩的如林嘉、曾筠、谢东澜、沈瑞图、沙韵等一代画坛名者。《东山县志》同样记载马兆麟老师：“其为人博古通今，性和易近人”……“高年硕望，品学俱优，闾里荣之”。

      曾筠，字听松，号东山渔客，铜陵镇人氏。初期人物学林嘉(字瑞亭)，后为马兆麟入室弟子。曾氏善花鸟兼工人物，绘画临摹极具精博，更得马老师真传、历代诸家之妙，孤冷幽淡。其道释人物、花鸟翎毛、走禽仿效无所不工。是后期诏安画派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摘《福建画人传》)。

    在我们海岛民间，早期流传有关于马老师和学生听松师徒俩的一段“美丽的传说”：老师马兆麟对其教授的众多学生，一向关爱有加，其中特别疼惜一位虽出身贫寒、师门学艺历程中更为刻苦努力的弟子，这便是带艺拜师的关门弟子曾筠。日常老师对曾筠倍加关爱照顾，生活上不时接济；学术方面因才施教，倾囊相授。

      古城坊间流传马曾师徒的侃语实际上有两个版本：“听松胆真大，串仿老师画”；或为“听松胆真大，敢仿老师画”。两句侃语当中虽然仅仅“串”与“敢”一字之差，语意迥然不同。总体说来，流传于坊间所传说的话语或者语调，其言下之意，侧偏重于责怪学生听松，“竟然如此大胆地仿照马老师的画作”，类似如此的状况，处于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可视为“对师尊的冒犯而大不敬”，因此可以说多有谴贬之意。

    其实只要对坊间侃语加以细致讨究，不难发现，从另一角度充分体现了“贬中有赞，以赞为重”的潜意。首先它高度赞颂马兆麟老师作为师者，摒弃了固有的师尊为大的传统思维，在艺术传承上甘当绿叶，烘托其爱惜有才能的门下弟子，“重其才华，扶其上马，再送其一程”，博大胸襟，高风亮节。充分体现海岛老辈文人具有的传统美德，亦是一种文士情怀的流露和升华。二者，侃语同时也夸赞学生听松，在马老师悉心教导下，潜心苦学，“青出于蓝而将达真蓝，仿画作品假做真来假亦真”，可谓才艺精湛高超，出类拔萃。

    近日，笔者走访了已故老画家曾筠的儿子，退休干部曾文吉老人。通过交谈，有幸揭开东山岛画界早期一段不为人知的史话沉钩。还原和印证东山岛老一辈民间艺术家生活的艰辛，以及在艺术道路上不断进取和追求，真性情的一面。令人感慨万千，肃然起敬。

      据曾老介绍，其父亲曾筠，生于1888(戊子鼠)年，1950年农历十二月卒，享年63岁。祖辈以渔为耕，自幼聪颖，秉性痴迷画艺，极具天赋。一生困苦，早年工书画，以后艰难卖画为生。曾老回忆了其幼小时家居无定所，在古城内外，随父母不断“搬家”，少小时家庭生活窘迫的往事，老人依然记得。曾老说，面对当年的生活处境，其父亲十分开朗，苦中作乐，还时常自嘲：“常搬厝，总会富”，顽强而乐观。

      曾老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方长宽约2.8公分石质印鉴，这是一方罕见的三面篆刻书画落款印章，外观材质圆润，极富年代感。详细辨别各面镌刻印文，分别为“马兆麟印”(阴文)、“曾筠私印”(阴文)、“竹坪外史”(阳文)。除曾筠名字私自印文一面外，印章另外两面均为马老师姓名、字号印文。

    曾老说，早年听母亲介绍，按当时书画市场价值计算，同样篇幅的画作，落款“曾筠(听松)”，售卖价格大致能够折换“三筒米”；而马老师的作品，仅润笔即可折换“米九筒”。家境贫寒的曾筠(听松)，每每完成作品，便带画前往马老师家里求教，请马老师给予评点指导。初始，得知“市画行情”的马老师，有意帮扶和勉励自己的爱徒，对画作优评者便欣然给予题款或落印。而每次获得马老师的褒奖，听松总是雀跃喜庆，回到家里便向家人“炫耀”马老师的鼓励之言：恁需更为刻苦，假以时日，必将是吾的“头J师仔”(意为：得到老师衣钵真传的首徒)。

    后来，随着曾筠画艺日臻成熟精湛，爱徒若子的马老师为减少听松来回登门奔波；同时基于帮助学生改善家庭生活，便让学生听松，请人按自己的印章款样，仿制篆刻印章。从此，为了养家糊口，听松大量临摹历代名家画作，也时常模仿老师的书画作品售卖，以谋生计，家庭生活水平逐步改善。形成闽南画史上一段美谈轶事。

    传说，直至马老师暮年，在自己的弟子听松的画作上，仍时有亲自落款题跋，关爱善待。听松除了临摹老师的经典作品，同时还大量仿效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戴进(戴文进，明浙派画手第一)、金农(号冬心，清扬州八怪之首)、八大山人等等诸多大家书画手法之妙，作品极为逼真传神。加上历经马老师多年的悉心调教，听松的画艺更具风韵，用笔色墨饱满，暄妍中更见古意淡雅，作品屡屡得到老师的褒奖。最终成为诏安画派的新一代悍将。

      相关资料记载，福建唯一画派(诏安画派)，画家既以师承关系一脉相传延续其风格，又经一代代名家探索出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推陈出新，倍受画界所推崇。“当今马兆麟同时代之仿笔，多出于曾筠”(摘自《闽派/马兆麟和他的弟子们》)。笔者查阅了老一代画家曾筠相关的资料记录，介绍或记载其生平的文字也仅寥寥数语，出生时间概标注明“清末”……，有幸通过曾筠后人的叙述，还原了老一代画家师徒俩的过往佚事，也算是拾遗捡漏。曾老还介绍说，如今，其父亲曾筠署名遗留存世的画作亦相对稀少，令人十分惋惜。

      美丽的东山岛，地处东海一隅，苏峰拱秀，人杰地灵，史海钩沉，尊师重教，素有“海滨邹鲁”之美称。正是有一代代里人们崇贤敬德的美好传承，才有我们的海岛古今名贤荟萃人才辈出。一代大师，不仅仅技艺造诣超人，更是其精神力量融入的风骨，而成为后人的楷模。

  古城往事，往事如烟……

  斯人已逝，风韵永存……

                              2018/07/23初稿

        马兆麟(竹坪)马老师四条屏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