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到工厂打工?
这是个全球性问题。
特朗普就曾经为此大发雷霆,认为全球化夺走了美国工人的工作,但同僚却跟他说,之所以美国人不去工厂,制造业人员流失,是因为美国人想选择更轻松的工作,人们不想站在2000度的高炉前。人们不想进入煤矿,肺变黑。挣一样的钱,他们会有别的选择。”
中国年轻人也是同理。
原文:
《恐惧:白宫中的川普》
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对美国贸易协定的抨击几乎与他对希拉里•克林顿的抨击一样猛烈。在他看来,目前的美国贸易协定允许廉价的外国商品涌入美国,从而夺走了美国工人的工作机会。
2016年6月,他在宾夕法尼亚州一家废弃金属设施的一次集会上表示,工业岗位的流失是一场“政客制造的灾难”,是“一个崇尚全球主义而非美国主义的领导阶层的后果”。结果是,“我们的政客剥夺了人民谋生和养家糊口的手段……把我们的工作、财富和工厂转移到墨西哥和海外。”他抨击克林顿“她在全球金融届的朋友们,想吓唬美国,让美国从小处着眼。”
几乎所有经济学家都不同意特朗普的观点,但他找到了一位和他一样痛恨自由贸易的学术经济学家。把他带到白宫,担任贸易和工业政策主任和国家贸易委员会主任。彼得·纳瓦罗是67岁的哈佛大学经济学博士。纳瓦罗公开表示:“这是总统的愿景。作为一名经济学家,我的职责就是提供基本的分析来证实他的直觉。在这些问题上,他的直觉总是正确的。”
盖瑞•科恩坚信,贸易逆差无关紧要,可能是件好事,因为它允许美国人购买更便宜的商品。来自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的商品正涌入美国,因为它们的价格具有竞争力。在这些进口商品上花费较少的美国人有更多的钱用于其他产品、服务和储蓄。这就是全球市场的效率。
科恩和纳瓦罗发生冲突。科恩在椭圆形办公室与特朗普和纳瓦罗开会时表示,全世界99.9999%的经济学家都同意他的观点。这基本上是真的,几乎没人支持纳瓦罗。
纳瓦罗直面科恩,说他是华尔街的建制派白痴。纳瓦罗的核心论点是:美国的贸易逆差是由中国等外国征收的高关税、汇率操纵、知识产权盗窃、血汗工厂劳动和宽松的环境控制等因素造成的。
纳瓦罗说,正如特朗普所预测的那样,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吸走了美国制造业的命脉,使墨西哥成为制造业强国,同时将美国工人逼向贫穷。美国钢铁工人被解雇,钢铁价格下跌,特朗普应该对进口钢材征收关税。特朗普说他同意。
“只要你们他妈的闭嘴听我说,”科恩对特朗普和纳瓦罗都这么说,此刻没有屈服,“你们还能学到点儿东西。”在科恩看来,高盛(Goldman Sachs)就是看重研究、数据和事实的。无论什么时候你去开会,你都应该比房间里的其他人有更多可靠的文件信息。
“问题是,”科恩说,“彼得来到这里,说了这么多,却没有任何事实支持。我知道事实。他给特朗普发了一篇关于服务经济的研究论文。他知道特朗普从未读过这本书,可能也永远不会读。特朗普讨厌作业。”
科恩试图总结道:“总统先生,你对美国有诺曼·洛克威尔【20世纪的美国插画家】式的看法。今天的美国经济并非如此。今天,我们国内生产总值的80%以上是在服务业。”科恩知道这一比例约为84%,但他不愿意又被说成纠结于详细数据,高盛人的做法是小心翼翼地四舍五入。
“先生,想想看,当你今天走在曼哈顿的大街上,与二、三十年前相比,这是什么感觉。”他从记忆中选择了一个熟悉的交叉点。“20年前,一个Gap店、一个Banana Republic店【Gap旗下的服装品牌】、摩根大通和一家当地零售店占据了这四个角落。Banana Republic和Gap不再真正存在了,或者它们存在于自己的影子中,当地零售点也不在了,摩根大通仍然存在。现在是星巴克、美甲沙龙和摩根大通。它们都是服务行业。所以,当你今天走在麦迪逊大道上,或者走在第三或者第二大道上,你会看到干洗店、食品店、餐馆、星巴克和美甲沙龙。我们不再有Ma and Pa五金店,不再有Ma and Pa服装店。想想在特朗普大厦(Trump Tower)的房子都租给谁了。”
特朗普表示:“我的主要租户之一就是中国最大的银行。”
“你在特朗普大厦的唯一零售商是谁?”
“星巴克,”特朗普说,“地下室里还有一家餐馆。哦,有两家。”
“完全正确,”科恩说,“所以你今天的零售空间就是服务。人们不是在卖鞋,或者实体商品,或者白色家电。这就是今天的美国。如果我们80%以上都是服务业,如果我们花在实体商品上的钱越来越少,我们就有更多的可支配收入可以花在服务上,或者做更棒的事——储蓄。”
科恩发现他几乎要大喊才能被听见。“看,”他说,“我们贸易赤字唯一一次下降,是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时期。我们的贸易赤字下降是因为我们的经济在萎缩。如果你想让我们的贸易赤字下降,我们可以做到。让我们毁掉经济吧!”科恩说,另一方面,如果他们按照他的方式行事——没有关税、没有配额、没有保护主义、没有贸易战——“如果我们做对了,我们的贸易逆差将会扩大。”
而当贸易逆差逐月扩大时,科恩去见特朗普,总统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先生,我告诉过你这事会发生的,”科恩说。“这是一个好迹象,这不是一个坏兆头。”
“我去了宾夕法尼亚州的部分地区,”总统说,“那里曾经是大型钢铁城镇,现在成了荒凉的城镇,那里没有人有工作。”
“那可能是真的,先生,”科恩说。“但请记住,100年前,曾有城镇生产马车和马鞭,后来工作也没了。他们必须重塑自我。像科罗拉多州这样的州,失业率是2.6%,因为他们一直在自我改造。”
特朗普不喜欢、也不相信这些说法。“这与此无关,”特朗普说。
科恩请来了哈佛大学经济学家劳伦斯·b·林赛(Lawrence B. Lindsey),他曾在乔治·W·布什总统手下担任科恩的职位。林赛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花时间去想我们的贸易赤字?你应该把经济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如果我们能在国外买到便宜的产品,我们就能在其他领域脱颖而出——服务和高科技产品——这应该是重点。全球市场为美国人提供了巨大的利益。
“我们为什么不在家里生产呢?””林赛被问。“我们是一个制造业国家。”当然,美国制造了一些东西,但现实并不符合特朗普心中的愿景。总统对美国一直坚持一个过时的看法——机车、工厂和大烟囱,工人们在生产线上忙碌。
科恩收集了所有可用的经济数据,表明美国工人并不渴望在组装工厂工作。每个月,科恩都会拿给特朗普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进行的最新就业岗位空缺和劳工流动调查(JOLTS)。他意识到自己就像个烦人精,每个月都反复讲,但他不在乎。
“总统先生,我能给你看一下吗?”科恩在总统面前把数据页呈扇形展开。“你看,那些自愿离职的人中,离职人数最多的是制造业。”
“我不明白,”特朗普说。
科恩试图解释说:“我可以坐在一间有空调和书桌的漂亮办公室里,或者每天8个小时站着。你愿意为同样的报酬做哪一件?”科恩补充说,“人们不想站在2000度的高炉前。人们不想进入煤矿,肺变黑。挣一样的钱,他们会有别的选择。”
特朗普并不买账。科恩好几次问总统:“你为什么有这些观点?”
“我就是这么想的,”特朗普回答。“我有这种观点已经有30年了。”
“这并不意味是对的,”科恩说。“我自认为能打职业橄榄球已经15年了,这并不意味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