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书院产生的原因是?
中国有着几千年文化与教育的历史,浩浩中华大地本来就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宝库。而书院在悠久的中国文化与教育史中居于重要的地位,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一颗颗璀璨明珠。
(一)源远流长
书院是一种由儒家士大夫创办并主持的独特教育机构,它形成了一套独具特色的组织制度、基本规制、讲学形式,对中国文化的繁荣和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
当然,这种独特的文化教育组织的形成不是偶然的。儒家起源于西周专门从事教化的司徒之官。儒家学派产生后,就以重视教育作为自己的文化使命。从先秦的私学,到汉代的太学、精舍,均是儒家学者从事教育活动的专门教育机构。书院则是唐宋以后影响甚大的一种教育机构。
“书院”之名渊源于唐代。唐开元六年时曾一度将皇家藏书、校书之所的“乾元院”更名为“丽正修书院”。到了开元十三年,又改名为“集贤殿书院”。这虽然是“书院”之名的开始,但它毕竟只是朝廷收藏、校勘经籍的地方,还不是后来的那种由儒家士大夫创办的文化教育组织。
在此之后,民间开始出现了许多称为书院的地方。《全唐诗》中,可以偶尔看到一些以书院为题的作品,如《题玉真观李泌书院》《南溪书院》《宿沈彬进士书院》等。此外,地方志中也记载了一些创办于唐代的书院,如江西高安的桂岩书院、福建建阳的鳌峰书院、湖南衡山的邺侯书院等。上述这些书院均是为儒家士大夫所创办,其中一些还具备了治学、讲学、会文、藏书等功能,这些书院的出现才真正标志着书院的出现。
书院的全面兴起是在北宋。宋初官学不兴,这时,唐五代时期萌芽的书院则受到热心文化教育的士大夫们的青睐,各地纷纷创办书院,其规模之大、数量之多,已非往日可比。其中一些创办得十分成功的书院还受到了皇帝赐额、赐书、赐田产的特殊待遇。这时涌现出一些著名书院,包括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应天府书院、石鼓书院、茅山书院、徂徕书院、泰山书院等,后来还出现了说法不一的“天下四大书院”之说。南宋时期,书院进入到它的鼎盛时期,其显著标志就是它和理学思潮的紧密结合。当时许多著名的理学家如朱熹、张栻、吕祖谦、陆九渊等人均创办和主持书院,以书院为基地而形成不同学派,开展学术交流和争鸣活动。这时,书院的文化教育功能、组织制度、基本规制则进一步完善,充分显示了它在文化教育方面的优势和特色。书院制度成熟与繁荣,逐步并发展成为儒家学术文化、人文教育的基地。
宋元明清以来,那些抱着“人能弘道”志向的儒家士大夫,为了追求独立的学术思考、自由讲学、纷纷创办书院。如元初的宋代遗民,明中叶的王湛心学、明末的东林学派、清代的乾嘉学子等等。书院不仅是他们探讨学术、自由讲学的地方,也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同样,那些要标榜崇儒重道、以教为本的君主们,也总是十分重视和支持书院。如宋代皇帝的赐书赐额、元代朝廷的修复书院、清代官方的拨款,均成为他们崇儒重道一项重要举措。
即使到了近现代,书院仍然被看作是儒家学术文化、人文教育的象征。一些有志于复兴儒学或中国文化的学者,仍将创办书院作为其重要举措。30年代梁漱溟、熊十力创勉仁书院,50年代钱穆创新亚书院,80年代许多教授在北京创办中国文化书院,均说明书院仍具有儒学、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意义。
(二) 继往开来
书院作为一种十分成熟、完善的教育组织,是中国古代教育高度发展的结果。中国书院产生以后,就表现出蓬勃的生命活力,一直绵延一千多年之久,遍布中华的南北大地,并且还传播到韩国、越南、新加坡、日本等海外地区。书院的生命力,来之于这种文化—教育组织在办学形式上能够继往开来。
书院作为一种新型的文化教育组织,首先在于它继承、发扬了中国古代优良的私学教育传统。在中国古代社会中,那些执著于以道为志的儒家士人常常表现出一种独立学术、自由讲学的要求。从孔子创立的私学到诸子百家的争鸣、从汉儒讲学的精舍到魏晋名士的清淡,无不表现出一种独立的发展学术、教育的愿望。书院的出现,充分满足了儒家士人的这种愿望。书院山长往往是山林隐居或地方饱学之士,而非朝廷任命的官员,学生们则往往是择师而从、来去自由,课堂讲学更主张师生讨论、问难论辩,充分表现出书院继承了中国传统私学的那种独立学术、自由讲学的精神。
但是,中国书院又和以前的私学有很大的区别,表现出一种制度创新的精神。书院在教学设施方面而更加完备,不仅已经有了专门的讲堂和斋舍,而且总是具备藏书丰富的书楼,这样就可以保证教学、治学等正常学习生活的需要;在制度管理方面更加严格,制订了作为生活与学习准则的学规,同时还颁布了有关考试、图书借阅、经费等方面的管理制度;在行政管理方面也更加正规,设置了山长、讲书、堂长、斋长、管干等专门负责教学与行政管理的职事。这一系列专门化、正规化、制度化的教学设施、管理制度,保证了书院的组织化和规范性,对书院的学术研究、人才培养创造了有益的条件。
由此可见,书院体现了儒家士大夫继往开来的创造性精神。一方面它继承了中国古代私学的优良传统,另一方面又发展出许多新的办学特点。由于书院已经将中国传统教育发展到一个高级阶段,从而促进了中国文化的蓬勃发展。宋元明清学术文化思潮迭起,无不与书院这种独特文化教育机构有着密不可分的内在联系。
(三)人文特质
如果说寺庙是佛教文化的载体,宫观是道教文化的体现,那么,书院则成为儒家文化的标志,是儒家人文精神的象征。无论是书院的外在环境、建筑形式,还是其内在宗旨、教育目标,均鲜明地体现了儒家士人的价值观念、人生理想与生活情趣,表现出儒家的人文精神。
我们知道,儒家士大夫的人文精神是靠“道”来支撑的,孔子就曾提出“士志于道”。然而,对于成千上万的儒家士人来说,“道”往往体现出儒家人文精神的二重性,它既可以表现出儒家士人对现实社会的关怀,又可以表达出他们对超越境界的向往。中国书院作为儒家之道的象征、儒家士人的精神家园,就鲜明地体现出儒家人文精神的二重性。
一方面,儒家士人总是把书院看成是独立研究学问的安身立命之所。书院从萌芽之日起,就和士人“独善其身”的生活道路联系在一起。创建书院的目的之一是为了超世脱俗的精神追求,体现了儒家人文精神的超越性。因此,书院创建者总是把书院建在僻静优美的名胜之地,白鹿洞书院在江西庐山五老峰下,岳麓书院在湖南长沙岳麓山下,嵩阳书院在河南嵩山脚下,石鼓书院在湖南衡阳石鼓山回雁峰下。士人不仅注重对书院的外部自然环境的选择,还十分注重书院内部环境的建设。他们总是在书院建筑群周围植竹、桂、松、梅、兰等植物,并参差配置亭、台和小桥流水,构成“虽有人作,宛自天开”的园林。他们把置身宁静闲适的大自然、寄情山水作为自己的生活理想。自然恬淡的心境和宁静幽美的山水悠然合一,这体现了儒家之道的超越性的一面。
另一方面,士人们又把书院看成是晋身官场、踏入仕途的阶梯,通过创办书院讲学,他们标榜“求道”“传道”,完全是与“兼善天下”的治平之路联系在一起的。因此,士大夫创建书院又有世俗的人文精神。儒家的“道”本来就是和世俗的社会政治秩序联系在一起的,这一切又会反映在书院建筑之中。一般而言,每一所书院都是包括讲堂、斋舍、书楼、祠堂在内的建筑群,这个建筑群的总体格局都遵循纲常礼教的严谨秩序,那贯穿于全院的中轴线,每个殿堂厅房所居的位置,每一建筑体积的装饰,等等,都必须服从于纲常礼教秩序,使书院师生置身于一种浓重的政治伦常的观念和秩序之中。这一切,正是儒家之道的世俗性的一面。
可见,作为儒家人文精神体现的书院,其建筑及环境正鲜明地体现出儒家之道的双重意义和特质。在清幽秀丽的山林修建起一座座礼教秩序谨严的书院建筑群落,这正是儒家人文精神的生动体现,是儒家之道的象征。
(四)文化功能
书院是中国历史上一种独具特色的文化教育组织,它承担着两项重要的文化功能:传播文化与创造文化。前者主要指教育人才,后者主要指发展学术。书院的藏书,祭祀等其它功能,则均是围绕这两项功能服务的。
书院是中国古代的教育中心,它在长期办学过程中,弘扬了儒家优秀的教育传统,逐渐形成了教学方面的显著特色。历朝许许多多名儒大师主持书院,在书院发展出自由讲学的风气,并且实施了诸如启发教学、课堂讨论、会讲论辩、身心体悟、自学读书等教学形式和教学方法,故而能培养出大量的人才。朱熹创办或主持了白鹿洞书院、武夷书院等。从事书院教育50多年,培养出弟子达数百人之多,他们活跃于南宋的政治、思想主教育各个领域。岳麓书院大门挂有“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对联,就因为它在近千年的办学历程中,培养出了数不尽的著名历史人物。仅在清朝,就有魏源、陶澍、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郭嵩焘、唐才常等受教于此。宋元明清的历代学子文人、名臣良将,大多与书院有着密切的联系。
书院是中国古代的学术文化中心。古代那些著名的书院,均是由学术大师、名儒主持。加之自由讲学精神的宏扬,使得书院的教育活动与学术研究联为一体、互相促进,发展成为新的思潮、学派的学术基地。如宋代理学思潮兴起,那些理学家们纷纷创办书院讲学,并以书院为基地形成学派。这样,书院和学派之间建立了稳定的联系,如濂学与濂溪书堂,洛学与伊皋书院,闽学与武夷、考亭诸书院,湖湘学与岳麓书院,象山学与象山书院,婺学与丽泽书院等。明代心学思潮兴起,两大心学学派即王学、湛学亦分别创建书院,又再次形成以书院为学派基地的格局。明清之际的实学思潮亦借助书院推动学术思想、学派的发展。东林学派与东林书院、颜李学派与漳南书院,也体现出这种学术、学派与书院的密切联系。清代乾嘉汉学,许多著名的汉学家们亦纷纷以书院为基地研究汉学,著名的诂经精舍、学海堂,就是汉学家阮元的学术基地,从而推动了汉学思潮的发展。
(五)书院学风
书院教育能够为社会培养大量的人才,与它在长期办学中所形成的独特学风有关。书院学风是它能和官学教育区别开来的显著标志。其主要表现如下:
1、强调人格培养,反对为科举而学
为了纠正官学流为科举附庸的弊病,理学家们为书院提出了新的教育宗旨,即要求恢复先秦儒家教育的传统,以道德修身为书院教育的目的。朱熹在《白鹿洞书院揭示》提出:“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他认为书院的教育目的不是为了获取个人的名利,而是为了进行义理教育、人格培养。宋元明清以来,书院教育也受到科举制度的影响,但是,许多书院的主教者们总是既要求士子们以德业为学习目的,又主张学习科举之学,而且,他们总是把人格培养置之于首位。如湛若水为大科书院所订《学规》,就主张既重品德修养,又不排斥科举之学。他认为求科举本身有义利之别,那种“徒事记诵为举业之资”为利,而那种“读书以明心性”“随处体认天理”者则为义。这实际上仍然要求保持书院教育的独特宗旨。
2、提倡学术创见,反对死守章句陈说
中国古代学校的主要教学内容是儒家经典,无论是官学,还是书院,在这一点并无多少区别。但是,书院教育不直接受制于官府,主持书院的学者们可以按照自己对儒家经典的独特理解,阐发自己的学术思想。理学家在学术上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打破了汉唐经师对儒家经典的垄断,敢于重新对儒经作一番新的解释,终于使中国儒学史发展到一个新的阶段——理学阶段。理学家也和汉唐诸儒一样,重视儒家经典的研究,因而书院教学也以儒家经典为主要教材。但是,理学各学派对经典的理解和发挥也不同,如朱熹为了发挥自己的学术见解,甚至敢于对《大学》作出补辑。这都反映书院重学术创见的特点。明中叶以后,以书院为基地而形成新的学术思潮,王阳明及其弟子大胆地批判了程朱理学,指斥它“言之太详,析之太精”,从而使学者再度形成“记诵辞章”的恶习。他提出了“心即理”“致良知”的学术宗旨,并以此观点对《大学》中的“格物致知”重新解释。书院这种重视学术创见的学风,导致明代心学思潮的兴起。
3、开门办学,兼收各家之长
书院的“开门办学”有双重含义:一是就讲学的教师而言,指不同学术观点和不同学派的学者,可以在同一书院讲学;二是就听讲的学生而言,他们来去自由,不受限制。书院基本上是一种私学,它的师生进出并不直接受控于官府。所以,书院学风不同于官学的显著特点在于,它允许不同学派的学者相互讲学,往往使书院能形成“百家争鸣”的学术空气。在南宋时期岳麓书院成为湖湘学派、闽学学派、永嘉学派等不同学派的讲学场所。白鹿洞书院也是如此,南宋淳熙八年(公元1181年)朱熹主持白鹿洞书院,他却邀请心学学派大师陆九渊来院讲学,两个长期争辩的学派同在白鹿书院讲台上讲学,充分反映了书院具有开放办学的学风特点。宋明时期,书院形成了一整套“会讲”和“讲会”的制度,是这种开门办学的学风得到发展并形成制度化的结果。上述开门办学的学风,成为书院学风的显著特色,这对吸取各家各派的学术之长,促进人才的培养和学术事业繁荣,都有很大的好处。
4、尊师爱生,建立融洽的师生关系
中国古代教育中素有“尊师爱生”的优良传统。这一点,在书院教育系统中更为突出。首先,书院生徒是十分尊敬老师的。书院生徒本来就是择师而从的,他们所以愿来书院学习,往往是因为仰慕导师的学问道德,因而对导师十分尊崇。加之在书院学习期间,师生总是同聚一堂,天天生活、学习在一起,更增加了师生之间的感情。当然,书院生徒虽然在学术上尊师,但并不是死守师说。尽管他们重视阐扬老师的学说,但也敢于修正甚至批判老师的学说。张在湘潭碧泉书院从学胡宏,得湖湘学统,但他在以后的讲学中,又开始修正了老师学说中的一些思想命题。清学者戴震的门人段玉裁、王念孙、王引之等人,也不完全苟同于师说,而注重新的创发,把“尊师”和“崇道”结合起来了,即在崇道的基础上尊师。其次,书院的导师十分爱护学生,他们在书院孜孜不倦地教育学生、培养学生。陆九渊在象山精舍讲学时,深受生徒们的欢迎,其原因在于他关心学生,和学生心心相连,学生们认为他“深知学者心病之微,言中其情,或至汗下”(《陆九渊集·行状》)。书院导师对学生的关心,不仅体现在他们热心传授知识给学生,而且体现在他们更注重培养学生的道德人格。他们总是在日常生活和学习中,无微不至地培养和教育学生。